谁念西风独自凉, 萧萧黄叶闭疏窗。沉思往事立残阳。
被酒莫惊春睡重, 赌书消得泼茶香。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——《浣溪沙》[1]
纳兰性德的原配妻子卢氏,“两广总督、兵部尚书、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兴祖之女, 赠淑人, 先君卒”[2], 据史料记载, 卢氏“生而婉娈，性本端庄”[3]，十八岁嫁给纳兰容若为妻,两人夫妻恩爱，感情笃深，可惜好景不长, 仅仅三年,卢氏就因难产而逝。
这首《浣溪沙》是作者在痛失爱妻之后的悼亡之作。“赌书泼茶”来自于李清照《金石序后序》:“余性偶强记, 每饭罢, 坐归来堂烹茶。指堆积书史, 言其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, 以中否角胜负, 为饮茶先后。中即举杯大笑, 至茶倾覆怀中, 反不饮而起。”[4]作者对此闺房之趣的引用，证明了此词所写为其元配卢氏。而“当时只道是寻常”一句，体现其因未珍惜前人而无奈懊悔之意，由此可推断此词作于卢氏亡后，为悼亡之作。
词的上阙渲染的是悲凉的深秋薄暮, 词人面对凛冽的“西风”、萧索的“黄叶”、如血的“残阳”, 陷入了对于往事的追忆之中, 凄凉的环境, 深沉的孤怨, 使他的满腔愁绪无处发泄, 这时, 昔日夫妻之间琴瑟和谐的种种快乐景象蓦然跃上心头, 这就是下阙所描绘的场景, 词人选择了两幅当年的“寻常”画面:“被酒莫惊春睡重, 赌书消得泼茶香”, 前句表达了词人对妻子的体贴之情, 后一句借用了赵明诚与李清照夫妇间的闺房趣事,从词中可以看出, 词人与卢氏生前也有过类似的乐趣, 只可惜当时没有好好珍惜(“当时只道是寻常”) , 在妻子去世之后, 这往日的寻常生活之事,成为永远不可能再现的遗憾, 两厢对照之下, 词人心中的悲凉凄苦之情何等浓郁, 对于亡妻的怀念追思之心又是何等真挚。[5]
这首词明显地体现纳兰容若的词风。
其一，词人人善用典故。如“赌书消得泼茶香”一句，引用李清照与赵明诚夫妇的闺房之趣，暗示自己与卢氏的伉俪情深。这一段令人羡慕的夫妻生活乐事, 一直被后人传为佳话, 纳兰回忆自己与妻子也有过类似的趣事。只恨当初自己沉浸在幸福之中。近代学者研究纳兰性德的专家张仁政评价说:“观集中自悼亡卢氏后, 伤感怀之作, 缠绵恻怆, 至终身如是, 几无一字一句, 不使人凄然以感也。”
其二，词人善用意象。如“西风”、“黄叶”、“残阳”，体现作者选词别有用心，寥寥几笔，勾勒出一幅荒凉零索的景象，萧瑟伶仃之意顿起，寄予词人哀悼之情。词的上片描绘秋日残阳之景: 独立寒秋, 猎猎的秋风从耳边吹过, 飘零的树叶将窗户都遮住了。作者为读者精心营造出一片萧条之境。这样一幅深秋天气, 自然会引起词人的秋情绪。
